东升之所以突然发威，只有他心里明白，从北京回来时，中组部和他说得很明白，职务的身份暂时保持，先不对外公布。但是，工作上的事不要再参与。想到这些，他心里阵阵发凉，虽给了个顾问委员的名分，但是从没让他参与和身份相符的一个会议，说是先适应，调研，其实就是被监视，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。这次能回来，也多亏了老首长一个电话，说是回来让反省。

自己做的自己知道，他再也端不起架子了，往日的不可一世在脸上消失了。这些，他和谁也不敢说，就连自己的老伴也瞒着。他知道，真要透露出去，往日的那些冤家都会找上门来，甚至现在手下的这些人也会落井下石。偏偏外甥不识时务，往日的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。

很可能上面的文件已经到了省里，也许只有东升知道，他还没对外公布，也许他会手下留情，网开一面的。今晚的事，在北京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，之所以表面显得惊奇，也是做给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看的。这些家伙如果知道了中组部的文件，很可能谁也不会坐在这儿了。

他看了夏新一眼，觉得心里有点愧疚，早知道该把他提起来，也许现在能替自己抵挡一阵子，不是没培养他，都怪他自己不争气，关键时候在蒲姑市弄出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，让东升钻了空子。他来来回回在屋里度着步，装出以前的样子，其实，他很心虚的。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。

现在，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了，奔波了一辈子，从十五岁就出来闹革命，到老来确是如此。好歹出国的事还没暴露出来，这也是老天不负他吧。

终于，他再也迈不动步了，紧挨着王径荣坐了下来，拍拍他的手，老伙计了，他突然有点羡慕起他来，这个老东西该享受的享受到了，该得到的也得到了，退了休，万事休，啥事也找不到头上，吃饱了，睡足了，出来溜溜鸟……

没容他再往下想，王径荣低声和他说：“刘书记，不要犹豫了，该怎么做就下决心吧，马上就要明天了。”

刘智向外望了一眼，可不是，天已经渐明了，这可是黎明前少有的安静时刻呀，“你说，这事情怎么办？”他看着王径荣问。

“刘书记，不是我说丧气话，通过这些年对东升的了解，没有十足的把握，他是不会这样做的，很可能是上面的授意。所以啊，不能硬撑了，那一帮子是些啥人咱都清楚，他们的归宿也很明确，恐怕他们自己也很清楚，咱就不操这份心了。就一点，该把他们的嘴巴封上了，别看他们平时钢嘴铁牙的，到了那里头，出一个软蛋，把咱们那些事一抖，咱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了。”

刘智听了点点头，“是这么回事，和我想的一样，这些人不但不能救，还要积极检举，可是，如何封他们的嘴呢？”

王径荣瞅瞅歪在沙发上睡着的戴斌，看他不时的发出鼾声，哈拉子顺着嘴角往下流着，他睡得到安稳，还不时的吧嗒嘴，来上句不知说了些啥的梦话。

刘智看着外甥摇了摇头，“这小子不知深浅，恐怕坏事。再说，要是他们都哑了，东升怀疑怎办？”

“不难解释，那帮人都是江湖好汉吗，讲义气的好名声对东升来说，他还是清楚的，就说他们自己吃的药谁也不会怀疑，就是有怀疑也没有确切证据。”

刘智点点头，他们没有惊动正在打盹的瞿坤和夏新，而是把戴斌轻轻唤醒，三人蹑手蹑脚的出去了。

瞿坤不愧为干了多年的公安人员，警惕性还是有的。虽然很困。但是，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，他竖直了耳朵听着，门外唧唧咕咕地说些啥还真没听清，接着就听见咚咚咚的下楼的脚步声后，刘智和王径荣又进来了，偷眼看两人也在沙发上坐下，假寐起来。

不行，戴斌是不是逃跑了，高省长亲自交代要看好他，万一出了啥事？他猛的一个激灵，从沙发了站了起来，也惊醒了一旁的夏新，睁眼看了看他，也没说话，又要歪头睡去。

“哎呀，醒醒吧，都火烧眉毛了，还睡得着，”他故意大声说。

王径荣和刘智也装出被惊醒的样子，都睁开眼看着他。

“戴斌呢？”瞿坤问，

他是真着急。刘智冲他笑了笑，摆手示意他坐下，“天塌不下来，放心吧，再眯一会儿吧，都累了一晚上了，我让戴斌买饭去了，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听他这么说，瞿坤暗松了一口气。看夏新也醒了，刘智说：“昨晚查封夜总会的事，咱都要支持东升，查得好，早该查了，我早就有这个心，可总是有点不忍心，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，所以就拖了下来。对东升，一定要支持，都要表好态。不但如此，我还要提建议在全市展开扫黄打非，来一次彻底的清查。”

听了他的话，瞿坤有点儿懵。夏新也是，这是啥逻辑，人家都对咱下手了，咱还要帮一手，本想着今天会闹个血雨腥风呢，冲这阵势，好像是和风细雨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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